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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村里的大肥豬

天剛蒙蒙亮，山村還沉浸在一片寧靜之中。羅翠花趕著一頭大肥豬往村外走，剛走到村主任王老九家門口，大肥豬好像不肯走了，嗷地一聲叫了起來。

王老九剛上完廁所，拎著褲子出來，喊道：“羅翠花，這大清早的，趕著大肥豬去哪？”

羅翠花笑道：“喲，是主任啊！早晨空氣好，趕豬散散步。多活動活動，防止三高蠻。”

王老九兩只眼珠子瞪得就像兩顆炸了殼的板栗：“鬼扯！豬也有三高？你尾巴一翹，我就曉得要拉什么屎。你明知道浙江朱老板今天要來，趁著天剛麻麻亮，偷偷把豬趕去賣給金四毛，對不對？”

一年前，楓樹灣村口的馬路邊翻了一輛貨車，車上裝著一車胚子豬，正趕上狂風大雨，司機和老板都受了重傷。村民們救了司機和老板，村委會決定把朱老板的那些胚子豬分散到各戶暫養，到時奉還。如今一年過去了，朱老板養好了傷，她的那些豬也被村民們養得膘肥體壯，王老九聯系朱老板來收豬。

羅翠花眨了眨眼睛笑道：“主任嘞，實話告訴你吧，朱老板的豬昨晚上吃酒糟吃醉了，正在我家豬籠里睡回籠覺呢，比這頭豬大多了。這個討債鬼老欺負它，我就是要把它賣了，讓朱老板的豬好吃獨食。”

王老九半信半疑，問道：“你說的是真的？”

羅翠花說：“哎喲喂，我敢在你面前說假話？我馬上給我家老丁打電話，等朱老板來了，讓他把大肥豬牽出來還給朱老板。”

王老九剛系好褲子，手機響了。羅翠花趁著他接電話，騎到豬背上，在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，喊了聲“駕”，大肥豬馱著羅翠花一溜煙跑了。王老九跟在后面喊：“羅翠花，你給我回來！”

王老九剛剛做完小腸氣手術，哪能追得上羅翠花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騎著大肥豬出了村。

半上午的時候，浙江老板朱大秀驅車來到楓樹灣。王老九在村口熱情迎接。他向村里喊道：“鄉親們，朱總到了，大家把豬都趕到村口老楓樹下來！”

朱大秀說：“王主任，我是來感謝鄉親們救命之恩的，又不是來跟你要豬的。那四十八頭豬啊，不要了，送給鄉親們！”

王老九說：“那不行！我們村是文明村，救人所難，不圖回報。大家當時就表過態，要了你的豬就等于趁火打劫。你看，他們來了，那都是你的豬！”

看著當初的胚子豬被楓樹灣的鄉親們養得膘肥體壯，朱大秀十分感動，她說：“鄉親們，一年前我運豬路上翻了車，你們把我和司機送到醫院，為我們獻血，等于是把我們從鬼門關救了回來啊，還把我的四十八頭胚子豬分到各家各戶暫養。俗話說滴水之恩，涌泉相報。今天，我就是來感謝楓樹灣鄉親們的……”

說到這里，朱大秀聲音哽咽了。王老九說：“哎喲，朱總，救人是應該的，還豬也是應該的。”他指著人群里的一個婦女說：“你看那個胖子，嘴巴齜得像拉鏈，比哪個都開心咯。為什么？她呀，小名叫格格，今天終于成了還豬格格。”

人群里爆發出一陣大笑。被稱作“還豬格格”的胖子瞪了王老九一眼，說：“死老九，就你會講！”

看著那些大肥豬，朱大秀突然心生一計，她說：“楓樹灣的鄉親們，既然大家堅持要還豬，那我就調卡車來。你們把豬稱了，我要按照斤兩補償。這些豬每長一斤，我朱大秀補助100塊。”

村民們十分意外，有人問：“長一斤補100塊？我沒聽錯吧”也有人說：“朱總，那你可虧大啰！”朱大秀動情地告訴眾人，她才四十多歲，掌管著兩家企業，這條命，連著十幾個親人，還有上千名企業員工的利益啊。楓樹灣鄉親們的救命之恩，她這一輩子也還不起。

正在大家忙著秤豬，領錢的時候，羅翠花趕著一只豬來了，老遠就喊：“王老九，你怎么回事？也不數數，加上我這頭豬才是四十八頭哦。”

大伙一見到羅翠花牽的那頭豬，都忍不住笑了起來。那頭豬瘦得皮包骨頭，走路搖搖晃晃，說是豬，跟一只病貓也大不了多少。

王老九氣不打一處來，說：“羅翠花，一年前，朱總的胚子豬一樣重，四十八頭豬每頭都是三十斤上下，你這豬恐怕不到二十斤吧？你會玩魔術？不一會兒功夫，一頭膘肥體壯的大肥豬就變得皮包骨頭？”

羅翠花笑道：“我這豬瘦雖瘦，除了骨頭全是肉唉。俗話說得好，有錢難買老來瘦！”

王老九一聽也笑了起來：“羅翠花，你這是貍貓換太子，賣了朱總的大肥豬，弄一條病貓子來濫竽充數。你怕是不知道吧？朱總今天來收豬，按斤兩補助。每長一斤，補助一百塊。”

羅翠花嚇了一跳：“長一斤，補一百？你搞錯了吧？”

“錢都到手了，怎么會搞錯？”王老九指著眾人說：“你問問他們，少的八九千，多的萬把萬啰！還豬格格，告訴羅翠花你補助多少？”

胖子伸出一個巴掌，又翻過來，說：“兩個五千！”

羅翠花一聽渾身發軟，這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。她剛剛賣給豬販子金四毛的那頭大肥豬，得了兩千八。可要是還給朱老板，少說也能拿一萬塊。她趕緊給金四毛打電話，說那頭大肥豬不賣了，要他還回來。金四毛說，賣出手的東西怎么能反悔？羅翠花說，怎么就不能反悔？夫妻領了結婚證，反悔了不還能離婚嗎？美國總統特朗普反悔了，不還退群嗎？金四毛說不過羅翠花，讓她去找王老九，說他聽王老九的。王老九若是讓他還豬，他就還豬。羅翠花又只好來求王老九。

王老九說：“你呀，聰明一世，糊涂一時。早上我不讓你賣豬，你騎著大肥豬跑得比兔子還快。現在看到大家領到朱老板的獎金，后悔了？讓我說服金四毛還豬也可以，但必須當著全村人做自我批評！”

為了讓金四毛還豬，羅翠花只好硬著頭皮做檢討。她曾經在業余劇團唱過黃梅戲，干脆唱了一段：

各位鄉親聽我說，羅翠花誠心誠意來認錯。只因為一個利字像枷鎖，一個私字像繩索。一個錢字蒙雙眼，也遮住了我的心窩窩。本以為算盤珠子打得精，沒曾想丟人現眼錯，錯，錯！建設文明新鄉村，我表現差，后退拖，從此后，把那個“利”字丟進河，把那個“私”點把火。那把個“錢”排在后，痛改前非、義字當先，新農村建設也有我！

一曲唱罷，有人為她鼓掌叫好。王老九見她真心悔過，馬上要給金四毛打電話，幫羅翠花要豬。這時候，朱大秀調的運豬卡車到了，她對王老九和羅翠花說：“電話不用打了，你們還不知道吧？收豬的那個金四毛是我表弟，他都告訴我啦。羅大妹子，你家的豬最重，長了120斤，我呀，補你一萬二。”

朱大秀說著，將手里一個大信封交給羅翠花。

羅翠花激動得不知說什么才好：“朱總，這……”

“妹子，這是你應該得的！”朱大秀又對王老九說：“主任你看，我裝豬的車子來了。車上裝的是書，送給村小學的。我拉來兩車書，裝回兩車豬，還決定在你們這里投資旅游。”

鄉親們一聽，都很興奮。羅翠花把手中的大信封遞給王老九說：“主任，上項目需要錢，我剛拿到的這筆錢，投資入股。”

王老九很是意外：“喲，羅翠花，沒看出來啊，你這個頭帶得好！”

村民們紛紛拿出剛拿到手的錢，說：“我也入股！我也入股！算我一個！”

小小楓樹灣一下子熱鬧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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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作者：黃廷洪）